三峡工程:当创新成为一种品质

2024-12-17 2052 0

长江,中华民族的母亲河。开发和利用长江水能资源,是几代中国人的梦想。

  船出三峡,一代人以改革作楫,决策论证、建立“四制”、滚动开发……应对技术经济生态挑战,擘画工程蓝图;

  逆水行舟,一代人以创新为舵,分期施工、两次截流、控温浇筑……攻关难题,筑就千米坝身。

  站在三峡工程开工建设30周年的时间点上,回顾其建设历程,我们试图寻找问题的答案:为何创新是三峡工程的基因?创新,又将引三峡工程走向何方?

三峡工程全景图

  在历史航道中锚定目标

  回顾五千年中华治水史,从郑国渠到都江堰,从红旗渠到丹江口,疏浚河道、筑坝蓄水、引渠灌溉的水利工程尽管各有创新,但多偏于利用河流单一功能开发。而三峡工程兼顾防洪、生态、航运、能源等多重效益,可谓水利工程创新的集大成者。

  翻开中国地理版图,长江上游径流丰沛,约百万平方公里江流裹挟滚滚水势入三峡,却只能靠数十余米的落差向东上千公里入海。山随平野尽,江入大荒流,江汉平原蓄洪能力有限,加固堤岸又造出头顶“悬河”。湖广熟、天下足的另一面,1500万人口和2300万亩良田土地千百年来饱受水患之苦。

  洪水频频来袭,“纵横千里,一片汪洋”的困境何时可解?沿江数省每年几十万人护堤的脚步何时可停?

  1953年2月,毛泽东同志乘“长江”号军舰从武汉去南京途中,听取林一山关于长江防洪的两种设想方案的汇报。之后,毛泽东说:“为什么不在这个总口子上卡起来,毕其功于一役,就先修那个三峡水库怎样?”

  扼咽喉以治水患,伏“猛兽”使民无忧。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、时任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(简称“三峡总公司”)总经理的陆佑楣所说,一条相对稳定的长江,才能够支撑人类的可持续发展。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,正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内涵。

  在市场潮涌中主动作为

  1992年4月3日,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表决通过《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》。

  新华社报道记录了这样一幕:“掌声里,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。掌声里,人们知道,在共和国年轻的历程里,她的最高权力机关专门对某项建设工程作出决策,这是第一次。它意味着一个中国人做了70年的梦会在不远的将来成为现实……”

  改革开放带来思想的解放、行动的破冰,催生出三峡工程体制机制、管理模式等领域创新,以诸多“三峡之制”创新,丰富着我国“工程之治”的实践与理论——

  “四制”建立,明确责任主体。制度的设计必须适应时代的变化,跟上时代的脚步。

  1993年1月,国务院成立了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,代表国家层面对三峡工程建设的重大问题进行决策和宏观调控。1993年9月,国务院批准成立三峡总公司,确定以市场化原则组织工程建设运营。这种模式理顺了“政府规范管理、企业独立运营、市场配置资源”的关系,形成了我国重大公共工程建设管理体制新模式。

  三峡工程开工伊始,采用项目法人负责制、招标承包制、工程建设监理制和合同管理制等四大管理机制,开启我国现代水利工程建设管理的新篇章,更为我国工程建设管理制度改革投下“问路之石”。此后,建筑法、合同法、招投标法等法律法规相继颁布,“四制”在工程建设项目管理中的法治标准进一步清晰,全国性工程建设市场加速形成。

  “三期”为阶,创新投融资模式。面对三峡工程这一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投资项目,不少专家学者顾虑“国力难济”。而在时任三峡总公司总经理的李永安看来,三峡工程建设正是改变单一国家投资格局,探索实现大型公共项目建设与资本市场相结合的一个重要契机。

  以三峡工程三个建设周期为阶,融资各有创新。大江截流前,建设风险大、融资需求高,国家注资、政策性银行贷款解决起步难题;大江截流后,工程风险大幅度降低,加大市场融资份额、优化融资结构;首批机组投产发电后,工程综合效益逐渐凸显,以股权融资通道和资本运作为载体,开辟多元融资渠道。

  立治有体,完善管理标准。三峡工程预算管理、效率管理、质量管理相互交织,只有立治有体、施治有序,才能提升巨型工程驾驭能力。

  确立“静态控制,动态管理;总量控制,合理调整”的投资管理模式,有效控制投资概算、提升投资效果;首创“零质量缺陷”和“零安全事故”的“双零”管理理念,建立施工单位自检、监理单位总体把关、业主项目部直接监督、质量总监专项负责的四级质量管理组织机构,有力保障了工程建设质量;研发支持设计、承包商、监理和业主协同工作,实现全过程信息控制与管理的三峡工程管理信息系统(TGPMS),建立起135项三峡工程质量和技术标准,有力促进了三峡工程建设迈向世界一流水平。

  竞争、效率、规则、科学……诞生于改革开放蓬勃气息中的三峡工程,以新的关键词寻求体制机制变革,充分挖掘投资空间,锤炼工程把控能力,深刻证明了三峡工程正是在历史前进的逻辑中成立、在时代发展的潮流中建设的。

  在闯滩越礁中稳舵远行

  1996年秋天,一条公路自三峡坝区贯穿而出,逢山凿洞、遇水架桥,古老的西陵峡中堡岛连入时代发展“快车道”。

  沿着这条路,多少技术图纸、标准方案积微成著,多少机组部件、水泥原料垒土成山。建设者克服三期导流、变水头机组、复杂坝体等世界级难题,以100多项世界纪录、934项发明专利的知识成果,建成世界最大水利枢纽工程,世界最大船闸,世界规模最大、技术难度最高升船机,世界规模最大、技术最复杂的交直流混合输电系统,拓展了世界水电坐标系的发展轴向和创新尺度。

  凝聚合力,集成创新。大江截流——截流水深世界之最;截流流量列世界截流工程之首;截流时抛投强度居世界第一位。两院院士潘家铮曾感慨,“翻开世界上大江大河截流工程史,这样集多种难度于一身的情况确属罕见,大江截流及二期围堰确实是个超国际水平的工程。”

1997年,随着最后一车石料倾入江中,三峡工程胜利实现大江截流

  面对这一复杂难题,科研人员整合外部现存知识或技术,将水力学、岩土力学、金属结构、环境科学等多学科结合,开展安全技术措施、模型试验、测绘监测、施工管理信息等一系列研究攻关。建设者创造性采用“预平抛垫底、上游单戗立堵、双向进占、下游尾随进占”的施工方案,解决了深水截流技术难题;截流期采用水文测报高新技术,以水文信息以及自主开发的大江截流三维模型,为扩大分流等提供技术支持;通过信息跟踪、动态决策,不断强化施工组织和管理;将工程实践深化为理论,研究深水截流堤头坍塌缘由与机理,首次提出了深水截流困难程度新概念、新问题。

  这背后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三峡水利枢纽工程设计总工程师郑守仁凝聚专业技术人员合力攻关;实验室内,大量水力学模型试验、数值计算和机理分析反复测算;工程现场,建设各方充分交流,技术讨论会随时开讲,水利专家帮忙出点子……集成创新模式,也从长江走向金沙江四座梯级电站,走向海上风电建设场,在江海舞台接续上演。

  创造平台,定向创新。三峡大坝右岸,北方重汽公司为三峡工程量身定制的“TEREX LDC-6型侧卸式混凝土运输车”,各项技术性能指标国际领先,此后在诸多水利与矿山工地应用;三峡电站内,鞍钢技术中心和新轧钢股份有限公司等单位组成的项目组,以超常规创新推动三峡蜗壳用钢板研制,为中国水电钢板600、800、1000兆帕“三级跳”实现漂亮的“第一跃”。

  定制化场景下,产业链与创新链深度融合,创新主体坚持定向攻关、定制创新、定位突破,一批“三峡首创”技术实现“弯道超车”。

  创新成果,广泛共享。1996年的北京,一面“三峡工程左岸电站水轮发电机组国际招标会议”鲜红条幅,吸引了来自全世界水电从业者的目光。三峡左岸14台机组通过招标,实现中外联合设计、合作制造,从三峡大坝左岸到右岸,中国企业先后取得了100多项技术专利,中国跨越了与国外先进技术30年的差距。


三峡电站左岸厂房

  目前,全球已建、在建的127台70万千瓦以上的水轮发电机组中,三峡集团管理86台,一项项三峡技术与标准通过产业链延伸,以“科学-技术-工程-产业”的模式循环发展,促进了世界水电机组的共同进步。

  1997年11月8日,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成功实现大江截流。2012年7月4日,三峡工程最后一台70万千瓦巨型机组正式交付投产。

  所谓“大国重器”,不仅是成果、是平台、是模式、是标准,更是一个国家的创新底气。三峡工程所折射的,正是我国在世情国情巨变中,在治水理念上由局部转向系统,在工程组织上由计划转向市场,在技术创新上由追赶到超越再到引领的跨越。

  江流奔腾,有曲折险阻,亦有波澜壮阔。今天的“三峡”,在创新之路上笃行不怠,正奋力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新篇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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